乾清宮內,寂靜無聲。無論是老朱還是朱標,都在皺眉沉思。他倆都是人精,稍微一琢磨,就能想到李景隆的奏議,能給朝廷帶來巨大的收益。他們在琢磨的是,這樣做的風險,還有對朝廷未來的影響!“你也說了!”似乎過了許久,老朱放下酒杯,靠著椅子,看向李景隆道,“沿海之地,本就許多富可敵國的豪商!給他們專賣權,他們賺的更多,那不是越來越有錢嗎?”“回皇上!”李景隆抱拳,眼底浮現(xiàn)出一抹笑容來,“再有錢,他們也是商人!”啪!聞言,老朱不輕不重的敲了下桌子,嘴角微笑。對,再有錢他們也是商人。有錢的商人在朝廷的眼中,其實跟農戶看肥豬沒什么區(qū)別。朱標也是沉思許久,“這個事,太大了!”說著,看看李景隆,“光靠你,不行!還是要把六部尚書都叫過來,一塊議議!嗯,也得問問個行省布政司的想法!”李景隆心中明白,這并不是朱標太過于慎重,而是朱標對他的一片愛護之情。因為這事,做好做不好,都要挨罵。而且,直接觸動了相當大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。甚至,很容易被守舊的文官集團踩在腳底下,一輩子不得翻身?!疤诱f的對!”老朱站起身,背著手走到窗邊羅漢床上坐下,看著李景隆,“這事,應該不是你臨時起意吧?”“說的這么清楚,頭頭是道,想來你心里琢磨了許久!”“皇上明鑒萬里!”李景隆趕緊送上一記拙劣的馬屁。同時心中也在暗暗心驚,老朱這雙眼,真是能看穿一切?!澳悄阋郧霸趺床徽f?”老朱又問道。李景隆微微遲疑,有所猶豫?!罢f話?”老朱揣著手,看似笑呵呵的?!俺?...微臣....”李景隆再三猶豫,開口道,“臣以前不敢說!”“為啥不敢?”老朱繼續(xù)追問?!芭?lián)熑危 崩罹奥〈故椎?,“怕惹麻煩!”“現(xiàn)在怎么又不怕了?”朱標輕輕挪動下身體,擋在了老朱和李景隆中間。且順手,把羅漢床茶幾上的茶壺,放遠了一些?!耙驗槌冀袢障肫鹆顺家郧案噬虾吞訝斦f過的,父親活著時候說過的話!”李景隆抬頭,眼神清澈,“權力越大,責任越大!”“臣,身為皇親國戚,從降生那一天開始,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?!薄俺嫉囊磺惺腔噬虾吞咏o的,也是咱們大明給的!”“臣.....該為皇上和太子,該為大明,擔一份責任!”“這份責任,才是臣.....真正的忠心!”“哎!”聞言,朱標長嘆,“難得你能想的這么透徹!不枉父皇對你一片苦心,也不枉我...把你視為已出!”說著,他看向老朱,“父皇,您沒白疼他一回。也知道幫咱爺倆分憂了!”老朱的目光,一直看著李景隆。然后輕輕開口,“還有嗎?”“還有就是.....”說著,李景隆緩緩摘下頭上鵝冠,輕輕放在桌上。而后撩起蟒袍的一角,咚的一聲重重的跪下,叩首道。“皇上,太子....臣,知錯了!”朱標眼珠動動,再三確認他老子手邊沒有什么可以拿起來砸出來的家伙式。但旋即,目光落在羅漢床下面,他老子剛脫下的布鞋上。然后他趁著他老子不注意,緩緩伸腳,想把那鞋扒拉到邊上...“哦?”老朱意味復雜的笑笑,微微彎腰,突然愣住。他正要抓地上的布鞋,不想?yún)s一把抓住了,他兒子要扒拉他布鞋的腳!“呵呵呵!”朱標身子一僵,抬臉道,“父皇!呵呵呵!”老朱輕輕扒拉開朱標的腳,抓起一只布鞋在手。面色鄭重的看向李景隆,“錯哪了?”“臣...”李景隆抬頭,已是哽咽,“不該將朝廷的名義,當成兒戲!”這份哽咽,確實是真情實意。就在那些秦淮河的妓女,將那些裝滿了她們養(yǎng)老錢的荷包,甩在地上送到李景隆手中的時候,他的心已經被觸動了。就好似許多年前,他見到許多人.....許多本來收入微薄的人......“人不可失信!人失信,人人不信!”老朱盤著腿,張口道,“朝廷失信,民心喪!”“你說拍賣是要修官學,就連秦淮河的婊子都來了,啥都不買,卻把自已的身子錢都給扔出來了!”“你失信了,朝廷也失信了,天下人會咋說?會說咱們連婊子都不如!”說著,陡然大喝一聲,“過來!”李景隆低著頭,膝行上前。朱標在旁,低聲道,“父皇,二丫頭這回有功....”“閉嘴!慣子如殺子!”老朱怒斥一聲,看著李景隆,“抬頭!”李景隆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抬頭,剛看清老朱的臉。啪!他腦袋嗡的一聲,鼻孔一熱,緊接著半邊臉發(fā)麻,眼前全是金星。啪!老朱反手又是一下,李景隆咚的一聲摔倒在地,但又趕緊跪好?!捌饺蘸[,咱容你!”“但信義二字,做人之根本,立國之根本,斷不容你胡鬧!”老朱捏著手中布鞋,看向李景隆,“今日打你,好過將來你再鑄大錯!”“微臣明白!”李景隆叩首,鮮血順著嘴角落下,“老爺子,你打的好!”“這錢...”老朱看著桌上那厚厚的賬本,“你說怎么用?”李景隆擦去嘴角的血跡大聲道,“修官學!”“好!”老朱把布鞋扔了,“給你一個差事,你去找都御史凌漢,找禮部尚書趙瑁,這個錢,一分一毫都用在給貧苦百姓子弟修官學上!”“但凡差一點賬,咱打折你的腿!”“是!臣遵旨!”李景隆咚的叩首。“二丫頭!”朱標在旁嘆氣,“你要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,他雖打了你,但是把這樣的重任交給你,也是在栽培你!明白嗎?”“太子爺!”李景隆淚眼婆娑,“臣不是不明事理的人,臣知道錯了,臣該打!老爺子讓臣辦官學,臣一定辦的妥妥當當?shù)模怀霭朦c紕漏!讓天下貧苦百姓子弟,都念老爺子的好!”“不用念好!”老朱大手一揮,“不暗地里罵咱是賊王王八就行!”說著,又看看李景隆,“還有件事.....”“您說,臣聽著!”李景隆拭淚道。“你方才說的拍賣各項專賣事!”老朱鄭重道,“咱也一并交給你。記住,辦好了沒賞,你他娘的已是公爵了,沒法賞!”“但要是半砸了,自已來拎著布鞋過來挨抽吧!”“是!”李景隆再次叩首,“臣定竭盡所能!”“父皇....”朱標搓手,“他一個孩子,還沒成親呢,兩件重任,即便是六部尚書,也未免力有不逮....”“金吾衛(wèi)都指揮使,掌皇城禁衛(wèi)軍事曹國公李景隆....”老朱直接道,“加......欽承父業(yè)推誠宣力武臣銜.....”“父皇!”“老爺子!”老朱話音未落,朱標和李景隆齊齊驚呼。老爺子這是在給不到二十歲的李景隆,在公爵之上加封尊號!這個頭銜是勛號,但卻凸顯著他爵位自尊榮。要知道當初李景隆之父,李文忠的頭銜當中,就有一條,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!而現(xiàn)在,李景隆寸功未建,在沒有軍功的情況下,竟然給了尊號?而且還是欽承父業(yè)?要知道李文忠在官職最多的時候,統(tǒng)領五軍都督府,管著國子監(jiān),總中書省,御史臺,等于文武一把抓。老爺子這是告訴天下人,朕希望朕的外甥孫子,能繼承朕外甥的功業(yè),成為大明第一勛貴!同時也在告訴天下人,這事朕的自家人!“另....”但老朱的奉賜還沒完,繼續(xù)開口道,“同參軍國事!”“不可!”李景隆再次驚呼,后背滿是冷汗。同參軍國事,雖是利益性的稱號,但卻表明了一種態(tài)度。那就是皇帝允許有此稱號的臣子,可以參決軍國大事。這個稱號,六部九卿的尚書們誰都沒有!御史臺,都察院也沒有!當初老朱懷念常遇春,開國之后給他封的是平章軍國事。祿米品軼和徐達李善長這樣的左右丞相,一般大小。李善長位列開國六公韓國公,稱號是參軍國事。李景隆他老子李文忠,是錄軍國事。比方說李文忠還在的時候,老朱經常把軍國大政的奏章直接轉發(fā)給李文忠,上面就寫一句話,叫保兒知道!而且這些公文奏章,可以不經過御史臺,也不經過中書省,直接由皇帝頒發(fā)到勛貴大臣手中!這是何等的殊榮?現(xiàn)在,他竟然直接給了李景隆一個同知軍國事?這個殊榮,就連那些百戰(zhàn)軍侯都沒有用!那些老殺才們打了一輩子仗,最多就是同知都督府事!老朱給的這個稱號,等于直接對朝廷文武百官下旨,告訴他們。曹國公李景隆,勛貴之身,國之血親,現(xiàn)在到了可以參與國政的歲數(shù)了。但他畢竟年紀小,暫且先讓他知曉軍國大政,日后再參與制定!無論是欽承父業(yè)推誠宣力武臣,還是同知軍國事。這對于臣子來講,都是巨大的殊榮。而且還是外人獲取不到的殊榮!這兩個稱號源自于“老爺子!”李景隆都懵了,顫抖道,“臣....不敢受呀!”“好好做!”老朱嘆口氣,擦了下李景隆嘴角的血漬,“你爹在你這個歲數(shù),萬軍之中七進七出所向披靡!咱不求你能趕超你爹,但是...你得拿出年輕人的銳氣來!別整日想著混吃等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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