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奴!上一世,時安夏身邊的每一個丫頭最后都沒落到好下場。她每每想及,都意難平。這一世,她得好好護(hù)著她們。她問紅鵲,“不是讓你多在你哥哥姐姐那邊住一陣嗎?”紅鵲搖搖頭,“不呢,奴婢……我惦記著姚老夫人這邊。她要接骨了,身邊肯定缺侍候的,我得去守著她。”時安夏心頭一暖,“我們小紅鵲,心里有人,眼里有活兒,是個好姑娘?!奔t鵲得了表揚(yáng),美滋滋。還是回夫人身邊才踏實啊。在哥哥姐姐那里,終歸是不那么自在和放心,充滿了惶恐。隔日,官衙開設(shè)了專供百姓告狀的特別通道。成年累月的傷人案殺人案,強(qiáng)搶民女案以及強(qiáng)取豪奪案等等,都可以告。上可告天子,下可告庶民。一經(jīng)查實,犯案者按律判罰。誣告者除按律判罰外罪加一等,這便是杜絕了一些居心不良者的害人行為。一時間,京城上上下下的官員都在自查。有那些起歹心正在犯案的,也趕緊龜縮起來,及早收手,及早回頭。一個長相清麗的姑娘,在街上一路走一路看,終于相信自己到了京城。因著到了京城,她對身后跟著的人說話也隨意起來,“如果北翼所有地方,都像京城這么好,或許大家的日子就太平了?!彼砗蟮娜诵πΓ皬奶熳幽_下開始,好的風(fēng)氣蔓延出去,陽光總會照進(jìn)每個陰暗的角落。錦繡姑娘,您進(jìn)醫(yī)館歇歇,我這就去給您找申大夫來?!睕]錯,這姑娘就是申大夫申思遠(yuǎn)從小訂的娃娃親黎錦繡。此時的她,雖已不似時安夏那樣的少女年紀(jì),可她依然年輕。二十五六的年紀(jì),臉上依稀有著生活磨難留下的滄桑,但她清白還在,手好腳好,哪哪都好。她正往里去,就見從里面出來一個眾星捧月的少女。少女一見著她,就淡淡笑著打招呼,“黎姑娘,你可算來了?!崩桢\繡見少女穿著十分貴氣,不由納悶,“您認(rèn)識我?”唇紅齒白的少女點(diǎn)頭,看著就讓人歡喜,“是呀,申大夫總畫你的畫像,看多了,自然就認(rèn)識了。”黎錦繡面色一紅,是少女才有的嬌羞,“他!他這人!”隨即眼眶紅了一圈,“我找了他許多年?!蹦琴F氣少女,自然便是時安夏。早上收到消息,說今日黎姑娘會入京,就早早來了同安醫(yī)館等候。她打量著黎錦繡。但見此女上衣以淡雅的棉麻織就,月白色調(diào),似夜空中皎潔的銀光。淡墨色羅裙上,繡著簡約稀疏的竹葉圖案。發(fā)髻用一根樸素的木質(zhì)發(fā)簪輕輕挽起,幾縷碎發(fā)溫柔垂落在耳邊。時安夏擔(dān)心黎錦繡拘束,便是上前拉著人家的手往同安醫(yī)館后院走去。后面的院子里,已經(jīng)擺滿豐盛的膳食?!霸蹅兿扔蒙?,邊吃邊等申大夫。”時安夏見她風(fēng)塵仆仆,想必是餓了??衫桢\繡并不動筷,戒備心很重地看著她,遲疑地問,“不知姑娘怎么稱呼?”時安夏正要回答,正好掌柜的進(jìn)來,便笑著替她回答了,“這是我們同安醫(yī)館的東家海晏公主。”黎錦繡一聽,臉色都變了,忙站起身來就要往地上行跪禮。時安夏一把扶住她,笑道,“好了好了,你遠(yuǎn)道而來,這些虛禮就免了。明兒我還指望著申大夫給我阿娘接骨呢?!崩桢\繡這才放下心來,又問,“那派人來找我的,也是公主您?”時安夏點(diǎn)點(diǎn)頭,“是啊,我答應(yīng)了申大夫把你找回來,換他幫我家人治病。”黎錦繡聽她這么一解釋,才堪堪放下心來。這一路無論別人跟她怎么說,她都忐忑不安,連睡覺都是穿著衣服睡,生怕被人賣了。這個世界哪有誰會做好事幫忙天南地北找人???要是按公主的說法,那倒是有可能的。她實在餓壞了,路上吃飯喝水都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,就怕微一恍神著了人家的道。面對這一桌的好菜,黎錦繡猛吞了一口口水,卻是仍舊忍著沒動筷子。時安夏知她戒心重,也不催促,只找了些對方感興趣的話題聊著等申思遠(yuǎn)。沒多久,申思遠(yuǎn)就來了,剛進(jìn)同安醫(yī)館就吼開了,“錦繡!錦繡!繡繡!”黎錦繡豁然起立,往醫(yī)館通后院的大門望去,就見申思遠(yuǎn)如一個毛頭小伙子沖進(jìn)來,急急停在門口處。四目相望。一個帶著哭腔喊“繡繡”,一個哭著喊“哥哥”……原來一把年紀(jì),也可以喊出一種少時才有的撕心裂肺。實在是……彼此都以為,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了。天地間,四目里,再無多余旁人。萬物都虛無,眼中只有你。那些日日夜夜的思念,那些為了對面那個人才有的情懷,在這一刻天崩地裂。所有生活的辛酸和艱難,所有的漂泊流浪,所有的所有,在這一刻,芳草成夢,都因為彼此的相逢變得甜蜜。黎錦繡哇的哭出聲來,“哥哥,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!”申思遠(yuǎn)也淚流滿面,“我,也是!”可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!黎錦繡哭成了小時候的模樣,抹著淚兒站在他面前跺著腳,跟他訴苦。她說,舅舅想拿她送給當(dāng)?shù)匾粋€商賈老爺做填房換取銀兩。她抵死不從,說自己少時便有婚約。舅舅說,人都找不到了,誰會拿那婚約當(dāng)真?你住我的吃我的用我的,現(xiàn)在是時候報答我了。她便偷跑出去,身無分文,風(fēng)餐露宿……她一點(diǎn)都沒遮掩自己的苦,如同小時候那樣,嬌嬌氣氣,有一點(diǎn)傷都要跺著小腳喊,“哥哥,我疼我疼!”一直是她在說,他在聽。她是用的老家方言說的話,以為只有申思遠(yuǎn)聽得懂。她們老家話本來就是軟語調(diào)調(diào),說出來時,便是帶著那種柔腸百結(jié)的嬌媚。好聽死了!上一世,惠正皇太后就特別喜歡聽黎錦繡說話,每次召她進(jìn)宮伴駕,都要讓她說那個軟語調(diào)調(diào)。說得多了,惠正皇太后不止聽得懂,還能說。此時,時安夏便是坐在椅子上,低垂著頭,喝著茶,聽人家用那種軟語調(diào)調(diào)訴苦撒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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