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大夫?qū)⑷藚⑺蒙鬃游惯M夜寶兒嘴里,喂進去多少,就流出來多少。時安夏見狀,從康大夫手里接過了藥碗,一邊和夜寶兒說話,一邊讓北茴掰開狗嘴,然后一點一點用勺子喂進去?!皩殐汗园。瑥堊?,吃了就不痛啦?!薄澳懵劼効?,這是人參水,救命的呢?!薄暗饶愫昧?,咱們就回京城啦。你別忘啦,小紅顏還在京城等你回去呢。她那個愛哭包,要是知道你受傷了,肯定會哭死的?!逼鸪跛幩€是會從夜寶兒嘴里流出來,可慢慢的,它似乎會吞咽了。伴著時安夏的喋喋不休和北茴的哭泣聲,它每吞咽一口,都要拼盡全力。所幸人參水終究起了點作用,在時安夏的輕聲細(xì)語中,夜寶兒緩緩搖了一下尾巴。喂完人參水,又喂藥童熬的苦藥。如法炮制,時安夏依舊如此站著喂藥,耗了一個多時辰,只覺眼前星星點點,一陣黑似一陣。她強撐著喂完最后一口藥,坐到凳子上時,臉色已經(jīng)十分蒼白??荡蠓蛞姞?,十分動容。全程看下來,他一個大男人都眼眶通紅。能為一只狗做到這樣的公主,對人會差了嗎?便是這個認(rèn)知,讓康大夫生出一種看什么事都美好的暖意。藥童得了康大夫吩咐,熬制了姜湯進來,給時安夏和北茴一人喝了一大碗。時安夏好容易緩過一點勁兒來,見康大夫又在給夜寶兒清理爪子上的血跡和異物。她沙啞著嗓音道,“辛苦了,康大夫。”康大夫手上一頓,又繼續(xù)低頭干活兒,“公主客氣了。分內(nèi)之事,談不上辛苦?!彼沂来娽t(yī),祖上曾在戰(zhàn)場立過大功??导乙彩菣?quán)貴世家,只是這一切跟康大夫都沒什么關(guān)系。因為他是庶子,為人處世又不懂變通,常得罪將帥,在家族中很不受重視。只要他不給家族招禍惹嫌就不錯了,家族也不指望他長臉。他從十三歲進入軍中,如今已有十二個年頭。行醫(yī)多年,多的是普通士兵跟他道謝,救治過的動物也親近他。但幾乎從未有身份顯赫的上位者一而再,再而三向他道謝,體恤他的辛苦。此時康大夫心里漾著一層層暖意,就覺得學(xué)醫(yī)行醫(yī)多年,便是為著“辛苦了”這幾個字。至于飛黃騰達,他從未想過。懸壺濟世,一直是他的愿望。能在戰(zhàn)場上救治傷員,為北翼盡一份綿薄之力,他覺得此生很有意義。先前那獸醫(yī)也圍在一旁看著康大夫治傷,間或打個下手,遞個藥瓶,遞個刀子鉗子。他還會問一些問題,康大夫都一一耐心解答,也沒有因為那些問題過于淺白而笑話他。期間,各部官員過來跟時安夏匯報了地震救災(zāi)進程。時安夏都冷靜地一一安排下去,絲毫不見慌亂。她唯一慌亂的時候,就是這期間夜寶兒幾次抽搐,發(fā)出破碎疼痛的呻吟聲。后來陸續(xù)又送進來幾只參與救援的狗,有的是被塌下來的房梁砸斷了腿,有的是被尖石刺破了皮膚,還有的單純就是累趴了。有康大夫坐鎮(zhèn),所有狗狗都得到了良好的救治。這是第一次,狗的性命受到了重視。若是往常定會流言四起,覺得海晏公主大驚小怪。但這一次,除了一些權(quán)貴私下里會議論和不滿,沒有人敢在明面上說什么閑話。到了次日,西月紅鵲和東蘺來了。幾人又哭了一場。尤其是紅鵲,平時帶夜寶兒最多,加之年齡小情緒波動大,是看一眼哭一場,看一眼又哭一場,完全無法自控。北茴只得把紅鵲弄到帳外,“你看,咱們夫人都瘦了一圈。你不去想辦法給夫人弄點吃的?”紅鵲經(jīng)了一些事后,倒是懂事了許多。平日手腳就勤快,此時也確實覺得自己光會哭,頂不了事兒,便點點頭,“北茴姐姐,我去弄吃的。你多看著點夜寶兒……”話沒說完,又哭了,“寶兒太遭罪了……”北茴柔聲道,“你快別哭了,你這聲音嚎得夫人聽了多傷心。她已經(jīng)兩天兩夜沒合眼了,你不心疼心疼她嘛?!薄靶奶?!”紅鵲抹著淚兒走去了公主的專屬營帳。里面?zhèn)涞糜谐缘?,帳外也能燒火煮水煮粥。時安夏被北茴勸進公主營帳時,剛坐下就歪頭睡過去了。紅鵲端著一碗粥進來也就沒派上用場。她將那碗粥塞進北茴手里,低聲道,“夫人睡著了,你先吃?!北避钜驳拇_餓了,并不矯情,接過來就稀哩嘩啦吞下肚。后面要忙的事兒還多,她得保存體力。紅鵲燒了熱水給時安夏洗腳。在她替夫人脫了鞋襪后才發(fā)現(xiàn),那雙曾經(jīng)的白玉美足被水泡得皺皺巴巴。足上有泥沙污漬,有幾處還被磨破了皮。紅鵲邊給夫人洗腳,眼淚邊撲撲往下掉。北茴看著也不是滋味兒,幾口吃完放了碗筷,搶過紅鵲的活兒,擠了她,“你去給夫人鋪個床,暖和些,讓夫人睡會兒。”紅鵲答應(yīng)一聲,凈了手鋪床。條件有限,又能有多暖和?公主營帳尚且如此,又何況普通百姓?如此在郊外挨了三日,不敢回城,擔(dān)心余震造成傷亡。不過因著糧食和保暖物資準(zhǔn)備充分,尚能勉強度日。到了第四日,情況基本穩(wěn)定,百姓在官員的有序組織下,回去查看自己家的損毀情況。而康大夫和那個姓宋的獸醫(yī)大夫也跟著公主一起回了公主府。隨著他們進入公主府的,還有夜寶兒救回來的兩只貓和一只小奶狗。那兩只貓帶著小奶狗也是很絕,頭幾日就圍在夜寶兒的帳外喵喵叫個不停,趕也趕不走。剛趕走,眨眼又回來了。后來得了時安夏的吩咐,眾人也就把貓狗放進帳內(nèi)。那兩只貓就再也不瞎叫了,帶著那只站都站不穩(wěn)的小奶狗趴在離夜寶兒不遠的地方。就這情況,時安夏只能帶著這兩貓一狗回公主府,反正不帶它們,它們也會聞著味兒尋過來。生靈有情,貓狗尚且懂感恩,會是什么人在被夜寶兒救了以后陡生殺意?有些人真的連畜生都不如。那被救的第六個人,到底是什么來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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